“它确信,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

下面,就让我们把《暴风鸟的歌》和《海燕》作一个比较,看看瞿秋白同志是怎样反复推敲译文的:海燕叫喊着,飞掠过去,好像深黑色的闪电,箭似的射穿那阴云,用翅膀刮起那浪花的泡沫。

“它确信,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

2020-03-06 0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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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确信,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

——瞿秋白翻译高尔基《海燕》

作者:刘德有(原文化部副部长)

1901年,高尔基创作了一部带有象征意义的短篇小说《春天的旋律》,并将其中末尾一章单独发表出来,这便是传诵至今的散文诗《海燕》。20世纪20年代,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作家、翻译家瞿秋白在访苏期间将高尔基的这篇作品从俄文翻译成汉语,名为《暴风鸟的歌》,十年后又将其改译成《海燕》。后来,著名翻译家戈宝权也翻译了《海燕》,成为现在广为流传的译本。多年来,诗中那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勇往直前、乐观无畏的海燕形象曾激励过无数中国人,战胜困难,超越自我,成为时代的英雄。在这个特殊的春天,让我们重温伟大的诗句,坚定必胜的信念:

“海燕叫喊着,飞掠过去,好像深黑色的闪电,箭似的射穿那阴云,用翅膀刮起那浪花的泡沫。”“它确信,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

布罗茨基的《高尔基像》

我爱高尔基的散文诗《海燕》。

《海燕》又名《海燕之歌》,是高尔基早期的作品,也是他一篇带有象征意义的短篇小说“幻想曲”《春天的旋律》的末尾一章。作品发表于1901年,作者通过塑造在暴风雨来临之际勇敢飞翔的海燕形象,热情歌颂了俄国无产阶级革命先驱坚强无畏的战斗精神,预示革命必将取得胜利的前景。

我第一次接触《海燕》是在我的家乡——海滨城市大连。1949年春,我参加工作,在一所学校教书。当时,解放军已经解放了全东北,正势如破竹,回师关内,全国的解放也已为时不远。那时,我才18岁,像所有要求进步的青年一样,心中燃烧着火一般的革命热情。有一天早晨,教职员开会,年轻的校领导在谈到全国的革命形势时,充满激情地引用了高尔基的《海燕》。它的感染力是那样强烈,顿时引起我的极大共鸣。

我不懂俄文,不能看原文,就找来了瞿秋白的《海燕》译本,爱不释手地反复阅读,朗诵一遍又一遍。我被那优美、流畅、朗朗上口、充满战斗精神的诗篇所深深打动,很快地就记下了一些名句:

“白濛濛的海面的上头,风儿在收集着阴云。在阴云和海的中间,得意洋洋地掠过了海燕,好像深黑色的闪电。”

“……只有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这泛着白沫的海上飞掠着。”

“它确信,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

“‘暴风雨!暴风雨快要爆发了!’

那是勇猛的海燕,在闪电中间,在怒吼的海的头上,得意洋洋地飞掠着;这胜利的预言家叫了:

‘让暴风雨来得厉害些罢!’”

通过瞿秋白同志的精湛译笔,海燕那种不怕任何艰难险阻、勇往直前、大无畏的革命形象跃然纸上。我生长在海滨,又赶上全国革命高潮的到来,怎能不对暴风雨中自由翱翔的“勇猛的海燕”,产生无比的憧憬,受到极大的鼓舞?在《海燕》中,高尔基塑造的正面和反面的艺术形象,好像就生活在我的周围,所以感到非常亲切。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对瞿秋白同志的了解不断加深,越发地增加了对这位《海燕》译者的崇敬。特别是我从大连调来北京后从事日文的翻译工作,心中常想,在翻译事业上要以瞿秋白同志为楷模,好好向他学习。

瞿秋白同志是一位杰出的无产阶级革命家,同时也是一位令人敬仰的大翻译家,他在短短36年的革命生涯中,完成了不下200万字的翻译作品,其中既有文学作品,也有马列著作,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

瞿秋白同志走上翻译的道路,有其历史背景和家庭的因缘。他在青年时期经历了中国历史上的大变动。帝国主义和封建势力的双重压迫,使中国面临了空前的危机。他经历过辛亥革命,也经历过反帝爱国的五四运动。由于家庭的经济条件所限,瞿秋白未能上普通大学,而进入了旧中国外交部办的不收学费的“俄文专修馆”。在那里,他接触到俄罗斯文学名著,他如饥似渴地阅读、学习并进行翻译。直到1920年秋作为《晨报》记者赴俄罗斯之前,他陆续发表了《祈祷》《闲谈》《仆御堂》《付过工钱以后》《妇女》等具有鲜明现实主义精神的文学创作。

同一时期,瞿秋白还发表了关注妇女问题、教育问题和社会经济问题的翻译作品。其中伯伯尔(倍倍尔)的《社会之社会化》,“是最早介绍无产阶级思想的文章之一,为后来马列主义在中国的转播开了先声,因此具有重大的社会现实意义;同时也为瞿秋白中后期系统地翻译马列著作做出了有益的尝试”(冯文杰:《瞿秋白翻译主题的迁移研究》)。在这一过程中,瞿秋白从一个积极的民主主义者逐步地成长起来,成为共产主义者。他以翻译为武器,投身到轰轰烈烈的新文化运动中去,通过革命启蒙,促进中华民族的觉醒。因此,有人说,瞿秋白青年时期的翻译活动不仅属于他自己,更属于他奋斗的那个时代。

当年,瞿秋白同志长期生活在白色恐怖下,在极端恶劣、艰苦的环境中,不顾个人遭遇的坎坷,以情文并茂的、数以百万计的丰富的论述和译作贡献给中国人民,表现出那样充沛的精力、渊博的知识和喷泉般的不竭才思,确实令人惊叹和赞佩。

瞿秋白

世上确有意想不到的事。“文革”结束后,我竟有机会接触到瞿秋白同志在旅居苏联期间翻译《海燕》(最初译为《暴风鸟的歌》)留下的手迹,从而了解到他翻译《海燕》的情况,不是像我原来想象的那样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了反复推敲。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1982年6月,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在北京成立,我被推选为秘书长。1983年1月,中国翻译工作者协会创办了会刊《翻译通讯》,由我兼任主编。《翻译通讯》刚创刊,编辑部就约到瞿秋白与杨之华的女儿瞿独伊的文章《从〈暴风鸟的歌〉到〈海燕〉》。瞿独伊在文章中说:“我在清理母亲杨之华同志保存下来的父亲瞿秋白同志的一些遗作抄件时,意外地发现了《海燕》早期译文的一份手稿,题为《暴风鸟的歌》。”“据我们考证,《暴风鸟的歌》是秋白同志作为《晨报》记者第一次访苏期间(1920年底至1922年底)翻译的。”

编辑部在第二期的《翻译通讯》上发表瞿独伊的这篇文章的同时,在封二上刊登了瞿秋白的手稿。手稿是用钢笔横写的。最上方的两行俄文,是作者高尔基的名字和题目;接下来,是中文题目《暴风鸟的歌》;再下来,一行字是“瞿秋白 翻译”。本文共31行,字迹清秀、有力,间或有修改的痕迹。

瞿秋白在翻译这篇散文诗时,苏联由于受到第一次世界大战和国内战争的影响,国民经济遭到严重破坏,生活条件非常艰苦。据说,瞿秋白把每天配给他的一点白糖节省下来,到街上换外文书。当时,没有一本完善的俄汉字典,文中出现的一些鸟名,也无法查对。而且正如瞿独伊所说:从新发现的《暴风鸟的歌》的手稿中可以看出,瞿秋白同志当时的“俄文水平并不像后来那么高”。

瞿秋白把《暴风鸟的歌》改译为《海燕》,大约是在1931年底到1932年底,前后相隔了十年之久。当时他遭到党内王明一伙的打击,被排除在中央领导之外,同时又处于残酷的白色恐怖之中,在上海常常居无定所。《海燕》就是在这样险恶的环境里译出来的。它最早发表于《高尔基创作选集》中,译者署名为萧参,1933年由生活书店出版。看了《海燕》的译文,我觉得瞿秋白同志真正做到了融会贯通,字斟句酌,通篇贴切流畅,音韵谐美,铿锵有力,较之十年前更准确地表达了原文的精神,使其成为译作中的精品。

下面,就让我们把《暴风鸟的歌》和《海燕》作一个比较,看看瞿秋白同志是怎样反复推敲译文的:

暴风鸟的歌

花白的海面平原上,风在那里收集着乌云。乌云和海的中间,很兀傲的飞掠着暴风鸟,好像黑色的电闪一样。

他,一忽儿用翅膀括着波浪,一忽儿又像箭一样的冲进乌云,他叫着——而乌云听着这个叫的声音,正是听见勇敢的高欣。

这个叫的声音里面——实在有着暴风雨的渴望。乌云听着这个叫声,正是听见那愤怒的力量,那热情的火焰,那胜利的自信。

鸥鸟只是在暴风雨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在海面上慌乱着,害怕着暴风雨,只想躲到海底里去呢。

嫩鸟亦是呻吟着,嫩鸟是不配享受生活斗争的痛快的:霹雳的雷声就把他们吓坏了。

游水鸟的蠢货,畏缩缩的把又笨又胖的身体,往岩石边上躲藏……只有兀傲的暴风鸟,在那水沫花白的海面上,勇敢的飞掠着!

乌云一阵阵的暗下来,一阵阵的落到海面来,而波浪正在唱着,正在汹涌着,迎着雷声往上去。

雷声隆隆的响着,波浪和风争论着,在那愤怒的水沫里呻吟。风却紧紧的抱住了一大堆一大堆的波浪,极其愤恨的用力把他们扔到岩石上,仿佛把巨大的绿玉柱子,一个个的打得个粉粉碎。

暴风鸟一面叫着一面飞掠,好像黑色的电闪一样,用翅膀括开波浪的水沫,又像箭一样地穿过乌云。

看!他像神仙一样——暴风雨的兀傲的黑色神仙——又是笑,又是哭。他笑,是笑那些乌云,他哭,是高欣得要哭!

在雷声的愤怒里——他是警觉的神仙,他早就听见疲倦的声音,他知道: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不的,遮不住的!

风在狂吼……雷声在隆隆的响……

一大堆一大堆乌云,像青色的火焰一样,在无底的海上燃烧。海呢,尽在抓拿电闪的箭头,把他们淹没到自己的深渊。这些电闪的影子,好像火蛇一样,在海里蜿蜒着而消灭下去。

——暴风雨!暴风雨快来了!

这是勇敢的暴风鸟,兀傲的飞掠在电闪和愤怒暴跳的海之间,呵,这是胜利的预言家在叫着呵!

——让厉害些的暴风雨来罢!

海燕

白濛濛的海面的上头,风儿在收集着阴云。在阴云和海的中间,得意洋洋地掠过了海燕,好像深黑色的闪电。

一忽儿,翅膀碰到浪花,一忽儿,像箭似的冲到阴云,它在叫着,而——在这鸟儿的勇猛的叫喊里,阴云听见了欢乐。

这叫声里面——有的是对于暴风雨的渴望!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对于胜利的确信,是阴云在这叫喊里所听见的。

海鸥在暴风雨前头哼着,——哼着,在海面上窜着,愿意把自己对于暴风雨的恐惧藏到海底里去。

潜水鸟也哼着,——它们这些潜水鸟,够不上享受生活的战斗的快乐:轰击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蠢笨的企鹅,畏缩地在崖岸底下躲藏着肥胖的身体……只有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这泛着白沫的海上飞掠着。

阴云越来越昏暗,越来越低地落到海面上来了,波浪在唱着,在冲上去,迎着高处的雷声。

雷响着。波浪在愤怒的白沫里吼着,和风儿争论着。看罢,风儿抓住了一群波浪,仅仅的抱住了,恶狠狠地一摔,扔在崖岸上,把这大块的翡翠石砸成了尘雾和水沫。

海燕叫喊着,飞掠过去,好像深黑色的闪电,箭似的射穿那阴云,用翅膀刮起那浪花的泡沫。

看罢,它飞舞着,像仙魔似的——高傲的,深黑色的,暴风雨的仙魔,——它在笑,又在嚎叫……它笑那阴云,它欢乐得嚎叫!

在雷声的震怒里,它这敏感的仙魔——早就听见了疲乏;它确信,阴云是遮不住太阳的,不的,遮不住的!

风吼着……雷响着……

一堆堆的阴云,好像深蓝的火焰,在这无底的海的头上浮动。海在抓住闪电的光芒,把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像是火蛇似的,在海里游动着,消失了,这些闪电的影子。

“暴风雨!暴风雨快要爆发了!”

那是勇猛的海燕,在闪电中间,在怒吼的海的头上,得意洋洋地飞掠着;这胜利的预言家叫了:

“让暴风雨来得厉害些罢!”

瞿秋白最初对高尔基《海燕》一文的翻译手稿《暴风鸟的歌》

读了这两篇前后相隔10年的译文,我从翻译的角度学习了很多,得到不少启示:

其一,精益求精,经过反复推敲把毛坯深加工为精品。有人进行翻译时,不打草稿,一蹴而就,一次完稿,很少再修改。能这样做,固然很好,但我做不到这一点,特别是翻译文艺作品。我的习惯是译好后,要反复修改。我觉得,像瞿秋白同志翻译《海燕》那样,译完初稿后,放一段时间再修改、润色,精雕细刻,才能提高译文质量,从而达到或接近精品的水准。从《暴风鸟的歌》到《海燕》,就体现了这种质的飞跃。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出瞿秋白同志一丝不苟、锲而不舍的精神以及他那深厚的文学修养和卓越的翻译艺术。

其二,机械地直译和死译,并不等于“忠实”。直译,难免会留下一些欧化的句子。从《暴风鸟的歌》到《海燕》的过程,我们可以看出瞿秋白同志经过推敲润色,不仅消灭了错译,修改了不当的词,而且克服了许多欧化的句子,使它们更符合汉语习惯。我注意到《暴风鸟的歌》倒数第四段有一句:“乌云……在无底的海上燃烧”,在《海燕》中改为“阴云……在这无底的海的头上浮动”。有的同志曾对照原文指出,瞿秋白同志把这句译错了,理由是:原文的“пылают”,意为“燃烧”,不应译为“浮动”。1982年6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瞿秋白诗文选》收录的《海燕》,在“浮动”一词后面就加注说:“这里‘浮动’应译为‘燃烧’。”瞿独伊说:“不错,пылать确是‘燃烧’之意,而且在初稿上秋白同志也是译为‘燃烧’,但定稿却改为‘浮动’。这说明秋白同志是经过认真推敲的。俄语中пылать的转意,是表示一个迅速的动作或过程,说明阴云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在海面上的动态。如果直译为‘燃烧’,译文不仅不合逻辑,结果反而因辞害意。”

其三,要考究修辞,尽可能地选择形象化的语言,努力做到传神。例如,“波浪在愤怒的白沫里吼着”,“吼”一词原译为“呻吟”。又例如,“风却紧紧的抱住了一大堆一大堆的波浪,极其愤恨的用力把他们扔到岩石上”,被改译为“风儿抓住了一群波浪,紧紧的抱住了,恶狠狠地一摔,扔在崖岸上”,其中的“抓住”“摔”,多么生动,多么形象,多么传神!

其四,翻译诗歌,宜在增强诗意上狠下功夫。第一段“在阴云和海的中间,得意洋洋地掠过了海燕,好像深黑色的闪电”,每一个句子后面所用的字——“间”“燕”“电”,韵母均为“an”,这样,听起来很和谐,而且比原译“乌云和海的中间,很兀傲的飞掠着暴风鸟,好像黑色的电闪一样”,更富有诗意。又例如,原译“这个叫的声音里面——实在有着暴风雨的渴望。乌云听着这个叫声,正是听见那愤怒的力量,那热情的火焰,那胜利的自信”,这样翻译像散文,没有诗味。但同样的句子,改译为“这叫喊里面——有的是对于暴风雨的渴望!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对于胜利的确信,是阴云在这叫喊里所听见的”,由于改变了句子的结构,译文更加铿锵有力,增强了诗意。再例如,“海呢,尽在抓拿电闪的箭头,把他们淹没到自己的深渊。这些电闪的影子,好像火蛇一样,在海里蜿蜒着而消灭下去”,读起来显得平淡。然而,瞿秋白改译为“海在抓住闪电的光芒,把它熄灭在自己的深渊。像是火蛇似的,在海里游动着,消逝了,这些闪电的影子”,多精彩,多有诗意!

  海燕浪花共舞曲(局部) 张芷岷作

 三

翻译艰难,译诗更难。

从长年的工作实践中,我体会到,翻译不仅仅是两种语言的转换,也是两种不同思维的转换,更是两种不同文化的交流。从某种意义上说,翻译本是一项“不可为而又不得不为之”的活动,它涉及不同语言、不同文化、不同风俗习惯以及不同的思维方式等一系列问题。东西方之间这一情况尤为明显。

我认为,由于两种文字的文化背景以及语法结构、诗体格律不同,翻译诗歌(包括散文诗)有它自己特殊的规律。有人说:“翻译诗是一种‘不合理’的事情,夸大一点说,其不合理性可以比之于把达·芬奇的油画翻译成中国画,或者把贝多芬的奏鸣曲翻译成中国民乐。”因此,围绕着诗是否可译的问题,翻译界一直存在着不同的看法,至今争论不休。以我的浅见,如果是以传达“意美”为标准,大部分的诗是可译的。但是,诗的“形美”,有的可译,有的不完全可译,有的则完全不可译。至于“音美”,包括音律、音韵、特殊的修辞法等,是不可译的。由此可见,翻译不是单纯的文字转换,而是需要译者的再创作。

翻译(除了一些词和语句外)往往不可能有一个统一的答案。十个人翻译,就会有十个结果。这就是说,同一篇原著在正确理解的前提下,你可以这么译,也可以那么译。

在瞿秋白的译文之外,著名翻译家戈宝权所翻译的《海燕》也广为人知。人教版的初中语文教材中所选的《海燕》一文便是采用戈宝权的译文,很多人耳熟能详的那句“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就是出自这个译本。

在苍茫的大海上,风聚集着乌云。在乌云和大海之间,海燕像黑色的闪电高傲地飞翔。

一会儿翅膀碰着波浪,一会儿箭一般地直冲云霄。它叫喊着,——在这鸟儿勇敢的叫喊声里,乌云听到了欢乐。

在这叫喊声里,充满着对暴风雨的渴望!在这叫喊声里乌云感到了愤怒的力量,热情的火焰和胜利的信心。

海鸥在暴风雨到来之前呻吟着,——呻吟着,在大海上面飞窜,想把自己对暴风雨的恐惧,掩藏到大海深处。

海鸭也呻吟着,——这些海鸭呀,享受不了战斗生活的欢乐,轰隆隆的雷声就把它们吓坏了。

愚蠢的企鹅,畏缩地把肥胖的身体躲藏在峭崖底下……只有那高傲的海燕,勇敢地自由自在地,在翻起白沫的大海上面飞翔!

这是戈宝权《海燕》译文的开篇,对比前面瞿秋白的译文,我们可以看出两者存在明显的差异。然而,两位译者的译文很难说孰优孰劣,而是各有千秋,至于你更喜欢哪个译本,确实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不仅如此,即使是出自一个人之手翻译的东西,过一段时间后,译者还可以修改。这就是说,同一个译者在不同时期,凭他的理解和他在上下语境中的“创造”,可以有不同的译法。瞿秋白翻译高尔基的《海燕》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如前面的介绍,经过瞿秋白的精心修改、推敲,《海燕》的译文却变了样,它是“那样准确、流畅、朗朗上口,既保持了原诗的战斗精神,又表达了原诗的意境,至今仍不失为一首优美的散文诗”(瞿独伊语)。

今天,重温瞿秋白译的《海燕》,深感它是译文中的精品。而瞿秋白的翻译生涯为我们后来的翻译人员树立了光辉的榜样。他那种对革命的火一样的热情,对待翻译那种一丝不苟、锲而不舍的精神,他那深厚的马克思主义理论修养和文学修养以及卓越不凡的翻译艺术,是永远值得我们敬仰和钦慕的。

当结束本文的写作时,在我眼前仿佛又掠过了那只勇猛的海燕,并伴随着在雷鸣声中它发出的胜利的呼喊!

《光明日报》( 2020年03月06日 13版)

(刘德有)

【责任编辑:徐子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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